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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幅小画而引起的话题
发布时间:2011/7/29  浏览次数:821
 

由一幅小画而引起的话题

最近,有位友人向我出示一幅林风眠先生所作的彩墨画,冠名《育花》。画的是一片红緑交织的花从中,五个儿童围着几盆小花护养的场景,画面平和,华美,林先生这类作品,我过去少见,综观先生平生所作,无论是风景、静物、仕女、戏曲或现实生活中的劳动人民,都放笔纵横,充满着精神张力,像《育花》这样的风貌,不免显得有些特殊,事实上,它们也只是出现在那特殊的五十年代。

1950年初,接管杭州园立艺术未久的新领导,为施引新的教学方针,趁即将选画送往莫斯科参加社会主义国家画展之机,动员全校教师积极创作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参与备选。在这个事情以前,校内曾为迎接解放而举行过一次全校教师画展,已有教师的作品受到批判,或因纵情挥酒,或因人物五官不正,自我表现和歪曲劳动人民都是不小的罪名。当时是建国初期,百事待兴,新政尚未十分完备,文艺界有股过左思潮乘虚而入。校内流言,说杭州这座创建于1928年的第一所国立艺术学校是形式主义的大本营,而首任校长林风眠便是形成主义的祖师爷,所以对于这次大展,大家都小心翼翼,有位过去曾是激情倡导现代画派的教师,在画布上定稿时,先用铅笔细细地勾出轮廓,再用钢笔定型,但油色一上,便控制不住画笔,最后还是不敢拿出来。林风眠交出了两幅100号左右的大幅油画,一幅题为《织布图》,画的是一个农妇左右各站一子一女,在一老式的织布机上织布,机前还有一个抱着纱锭的姑娘。(这幅画的原作现存于台北某收藏家处)另一幅题为《欢庆解放》,画面是一群提着灯笼的儿童。(此画尚不知去处)两幅画都参用了民间年画那种“单线平涂”的方法,一改过去粗放的用笔和厚重的造型,这两幅画便是在五十年代末出现的彩墨画《育花》等画的雏形。

此后六年,先生没画过这样的作品,直到1957年,在上海美协组织下了体验生活,回来创作汇报时,他再度用前法作画,《乡村小学》一画,可以说是《欢庆解放》的姐妹篇,她们十分相像。(《乡村小学》一画刊载于《林风眠全集》上卷,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1999年,林风眠百岁诞辰纪念活动中在上海《林风眠之路》的展览会上,展出了上海画院所藏的几幅同类题材的彩墨画,应是这个时段有数之作。五六十年代我造访先生时,他总是把较得意的新作拿出来共赏,这类作品,他从未出示过。

八十年代初,在经受长期误解之后的林风眠再度受到关注,被长期列为形式主义之魁首的林风眠,开始被列入现实主义的队伍中了,五十年代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受到关注也就顺理成章,然而,一个伟大的艺术大师,他的毕生劳作,远非能以其所描绘的什么题材而列为什么主义所能界定的!我曾在1999年所写的《摸索》一文中,把先生这类作品说是“应命之作”。是说那是“应时势之命”是时代的产物,用意是告诉那些对先生的油画所见不多的人们,不要认为林风眠的油画就是这个样子,以利于更全面地了解和研究而已。

其实,林风眠的创作无不来自现实,无不植根于生活,只是人生变幻,各个时期心态不同,因而有不同偏重的表现,先生青壮之年,高扬“为艺术战”的大旗,叱咤风云,是一个锐意创新的艺术家的激昂心态,一夜可以连续作画一两百张。五十年代,在横遭误解中不得不敛起翅膀,却静守本真,记得先生在杭州执教时,暇时常以养花护草,或与来访的学生纵谈为乐,有一次和一个学生乘兴出外到附近山头走走,偶然在地上发现一方瓷片,把玩之余,轻轻漏出一句:“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先生的本真就是如此。

我看这一幅《育花园》,揣想先生当时心态,随笔而成的,或许是他心目中的世间桃源!

 

2005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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