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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李松石之六
发布时间:2011/6/2  浏览次数:261
 

松石:

“人美”关注了你的书稿,这是个好消息,会有结果的。

现在出版社一心还是想赚钱,编辑的工作是有指标的,所以就只想出“畅销”的书,陈丹青的《退步集》一出来就脱销,他们最欢迎。你看过《退步集》吗?一本以机智的言辞指桑骂槐,卖弄一些西方流正在流行的审美新概念的什文集,一个时期,把一批“先锋”的追逐者们搞得疯疯癫癫。这样的书他们是要抢着出版的。

郑为用了十几年的心血编著了一本中国美术史,本是上海人美的约稿,交稿时竟因有些章节坚持己见,不同意修改而被拒绝接受。幸亏朱德群知道此事后,找了吴冠中联名向北京某出版社极力推荐,才得以出版,只是面世时,郑为却已辞世两个多月了!

这本《中国美术史》大12开本,有三公分多厚,八十多万字,随章附有百多幅彩色插图,许多都是郑为亲自对原作拍摄的,他在十几年中跑遍国内重要的博物馆,在美国一年多,因为是受邀参与鉴定,所以看到的真迹达十多万件。这些都给他的书以一种全新的面貌,过去的美术史大都是抄来抄去、人云亦云,我收到他的夫人徐可润寄来的赠书时,同时还附有他生前所写的一张四尺条幅,上面写着“十年磨剑出硎来,物易人非事事哀,我犹王谢堂前燕,蓬头掷地绕樑来!”伤痛之深,催人泪下。这是他在等候出书时,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写好了托可润等书出来后一道寄出的。

郑为在五六年前已预感得了肾脏癌的征兆,却因不信任医院,坚持不早治疗,年初发病住院后,未能得到全力的救治,有一种较可靠的进口药,因为被规定只能用于官至多少级别,被拒绝施用,徐可润血泪恳求,坐在地上大哭,即使许以自费不论多少,都被拒绝,真是他妈的混帐王八蛋!

现在商业控制了一切,它给世界带来层出不穷的物质繁荣,却在摧毁着人类的心灵。在我看来,那些花布一样的画面,或是那些绞尽脑汗想出来的奇形怪状的图形,都在追求所谓“视觉冲击力”的一种策略,说白了就是“抢眼球”,这个来自台湾的用语,越来越“热门”,要“抢”,是为了要“热卖”!

你说画不出效果,这是暂时的。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的转换,对谁都是一种痛苦,我想起林风眠先生对画得很苦恼的学生的一个建议:“乱画嘛!”这不是开玩笑,不是“乱投医”,是行之有效的药方。实际上是要对那些过于执着于预期效果的情况网开一面,常常是,一幅画如果在画前想得越周到就越画不好,因为是给自己所规定的框子限死了。

我觉得你那个“金环蚀”可以画得很好,但千万别画成现在的那么完整而单薄的样子,画“草率”一些试试,不求外部的完整是为了内部的深入。

在上次在你家所得的印象,早几年你所画的一批瓶花,蕴藏着一种新的画机,是有生命力的,何不继续画一些呢?你现在长期住在北京,和大自然接触不是太多,所以画风景只能吃老本。

我今年以“保命”为主,几乎不做什么,肠道里的肿块常有麻烦,或便血,或轻泻,或便秘,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拖下来时好时坏,也算维持原状,靠心态安然,食疗讲究,也就抽空做了点想做的事。春天时,画过一阵子,有两三张也还过得去,夏天太炎酷,懒洋洋地什么也不想做,只是写了点推不掉的文章,入秋刚凉,杭州的展览就来催了,去年订了合同的事推不掉,我拖到国庆前一天才把展出目录送上,共是一百幅,却遇到了节日的黄金周,所以准备工作弄得草率不堪,他们也弄得焦头烂额,展出预定在1011日,这一天是那么不巧,竟是老人节的一天,活动特别多,宁波博物馆开幕,同时要举行全国博物馆长工作会议,中国美院的院长和理论权威都拉到那里去了,所以我在那里连许江他们一个也见不到,不过许江特别交待要留校的油画师生一定要来参观,并接我去由教务长陪同参观了一个下午。我在画展中所能接待过的就只有这些人了,老同学只有王辰一人,熟悉的如郑 朝等都是低班的同学,也只有不多的两三人,杨华林也没看到,80校庆没有听到任何说法,我没有去宁波,是你在电话里听错了。

不过杭州对我的画展还算客气,同天有六个日报的版面报导了我画展的消息,十天的展览累计参观人数有三万多人次,同是1011日这一天,朱德群的画展也在上海开幕,这一天似乎竟是展览的“吉日”。

回来休息了一个月左右,因为杭州的相邀,又去武夷山参加了一个中德艺术家的互动活动,邀请有德国的著名画家和艺术评论家十多人和中国画家十多人在山上宾馆同住同画,共同探讨的十天,因为相邀的德国画家中有我在1993年访德时认识过的杜塞尔多夫艺术院院长鲁尔贝茨,他是德国四个主要的新表现主义的画家之一,所以也想去看看他的即兴画作,想不到他在动身那一天却遇到车祸,来不了。不过却遇到了卡塞尔文献展的主要评论家(名字记不清了)听他谈谈倒也有趣,比如:有人问他对“全球化”怎么看?他说:“你参加了,你就全球化了。”有问:“现在摄影那么发达,绘画是否会消灭?”他说:“绘画不会消灭,是摄影会消灭。”(他的意思是指在绘画中如摄影一样表达对象的做法会消灭。)武夷山的秋天相当不错,空气好极了,在那里的十天其实是休养,我只画了三幅画,不过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回来后想慢慢地试试。

寄上四本画册,大的一套“缤纷与空灵”,是中国美院出版社出版的,本来是要印出全部展出作品,因我交付画作给拍摄制作时间太迟,只一星期,又遇黄金周,来不及了,只印了一本,而制作也难免粗糙,有些连画幅长宽比例都切割变了,影响了构图,不过有一部分却印得不错,薄的一套大开本的是博物院出的,是作为“名家系列作品特展”的资料印制的,所以每本都是选印25幅(在这个油画篇的特展中,开头一个是沙耆,我是第二个,下面还准备有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等)第一本小的方形薄薄的一本“中国油画十家——苏天赐”是去年年底出版的,是由世界知识出版社约请中央美院编印,作为赠送外交使馆礼品用的,十本分册集为一硬涵,外加以皮套,颇精美。十家是:吴冠中、朱德群、苏天赐、詹建俊、朱乃正、喻晓夫、罗中立、艾轩、何多苓、杨飞云,不知是谁起的意,是谁拍的板,大概有吴冠中参与,不然不会有我,夹在中央美院的主系之中,是难得一见的。这个版本设计倒还不错,只是约稿时,我在病床上,所能提供的反转片,参差不齐,有新有旧,印出来有些像泡过酱油一样了。

另有一本是郑为的,他多年忙于伏案写书,无意于出画册,这次决心自出一本,才着手选画、拍照,却撒手走了,夫人可润接手于他辞世后两个多月便把他印了出来,实现了她的哀思的转化。她多寄了一些给我,让我转寄老友,郑为作画很有天份,停笔了多年,才恢复过来,却又终止了,可惜之甚。

正在写信时,杨桦林竟意外地来访,他是因为杭州举办了一个“浙派人物画展”邀请了李山,展后送还作品到南京来的。我问及08年杭州八十大庆有何举措时,他说:为时尚早,未曾论及。

现在中国美院趋时得很,正忙于和西方接轨呢!活动多得很。

 

05.12.19

(因画册有一本未在手上,过几天再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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